三次元也在打排球,所以自认为会是小排球终身厨。墙头多,产出少,求评论,求捉虫。

[PP同人]Versus(对抗)85只有真相①

常守拖着伤腿,极力保持姿态走了过去,面朝夜星稳稳地坐了下来。两人之间只隔了一条过道。小朱之前也是害怕的,这一地还没冷掉的尸体说明的够多了。但害怕又有什么用?既然夜星邀请了,那不妨听一听他想说什么。他没死,天不会塌下来。

高个男转到了座椅后面,表明自己不参与谈话。槙岛则不客气地坐在了夜星的右手边。狡啮见状也坐到了常守的左手边,正对着宿敌。

夜星没想好怎么开口,失血严重影响了他的思考。

突然,机场里的航班信息显示屏切换了画面。一张众人都极其熟悉的面庞出现在屏幕上,正是下任总理大臣的人选,超人气少女天后西园寺奇奈。

西园寺奇奈一身正黑色的西装,头发束了个马尾,素面朝天地出现在直播画面里。开口的消息把所有人都惊呆了:“内阁总理大臣在混乱中不幸罹难,现在由我西园寺奇奈接替总理大臣一职。我庄严宣誓,忠诚执行总理大臣之职,对日本人民、政/府、国家负责,毫无保留,恪尽职守。”

都是公职人员的狡啮和常守马上听出不对来了。不说西比拉接管了多少政/府/职/能,就是在有系统之前,日本的总理大臣也不是没有死在任上的前例,根本不存在让下任人选临时顶替,代行职能的事。

常守腾地站了起来怒视夜星:“她也是你的人吗?!你这是要搞政/变吗!”她突然想起来,很久之前,夜星送给她的见面礼好像和西园寺是同款。

高个子不由分说枪指常守眉心:“坐下。”

狡啮见小朱被威胁,马上也站了起来。一点红色出现在他的太阳穴。常守朱朝相应的方向看过去,不知何时占领了这片区域制高点的金发女人冷酷地瞄准着狡啮。

多个位置的显示屏同时在放送相同的画面,有了环绕立体声的效果:“我宣布,日本东京地区进入紧急状态,全面实行军/事/管/制,以保证国民的人身和财产安全。在确认头盔的数量,并尽数收集之前,该状态不会解除。……作为总理大臣,我代表内阁向国会提交了废止《西比拉保密法》的议案。在国会通过后,将由三和电信、广宏科技、筑京理工计算机研究院共同派出软硬件多方专家,对西比拉系统的性能进行检测……” 

槙岛转头向身侧的夜星恭喜:“女巫输了。”

夜星惨无血色的唇没有笑意,平淡地问对面的女孩:“认输吗?”

常守站着,能居高临下地看着虚弱地窝在一身熊皮里的夜星,但这高度上的优势没能抵消心理上的劣势。她没有任何牌可打。她知道对面在问的是西比拉而不是她自己,可是她也不想认输。

槙岛仰头看向狡啮:“你一副状况外的表情呢。没人告诉你西比拉的真相吗?”

狡啮脸色阴沉:“我大概有了一些推测。”

“只是推测吗?看来夜星和常守监视官都没有把你当自己人啊。”

小朱一听这话,大为恼火,但又心虚,不敢和狡啮对视。

看到夜星他们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槙岛更来劲了:“西比拉不是机械计算的运用,而是一堆脑子的集合。其中包括了特别优秀的脑子,”他指了指夜星,“和在体系之外,不能被系统判定PsychoPass的‘免罪体质’的脑子”,拇指指向自己。不等狡啮反应,槙岛看向夜星,好奇地问:“我猜对了吗?女巫也想要你。”

夜星不答,安静地等待着狡啮的反应。

“免罪体质……免罪体质……”狡啮握紧了拳头,“槙岛是免罪体质。藤间幸三郎呢?”

点头。

“你一直都知道他们这种系统漏洞一样的存在。”

点头。

“你也知道免罪体质的脑子会被纳入系统之中。”

点头。

“你是为系统猎杀免罪体质的猎人。”

夜星的声音很轻,咳嗽了几下,气息不稳:“系统是这样看待我的,但我不曾这么做过。”

“所以这家伙现在还能活蹦乱跳。”狡啮磨刀霍霍,转念一想,还是趁此机会多了解事情的始末,于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夜星身上,“你的家族参与了西比拉的制造。你们亲手打造了这个怪物。”夜星知道太多秘密,可见在西比拉那里拥有相当高的权限,而他的年纪甚至只有后者的一半,可以大胆假设,是从长辈那里继承的遗产。

夜星无奈地笑了,西比拉曾经是一个成功的黑箱②,无人能够窥视她的存在,但从槙岛暴露在狡啮面前开始,一连串的事件把黑箱撕开了口子,足够让最聪明的那批人顺藤摸瓜:“我不否认。”

常守朱被这个消息震惊:“西比拉居然也是你……”

“也?”槙岛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是那个自始至终都好像游离在边缘的医神系统阿斯克勒庇俄斯,还是那个金发女孩形象的超级AI?

夜星也注意到了:“也?看来你见过Eirene了啊。这半个世纪的时间已经证明了西比拉的失败,我打算让Eirene取代西比拉。”

众人都被夜星的轻描淡写吓傻了,一个国家改朝换代的事情,说得和换件衣服一样不值一提。槙岛第一个缓过神来,食指快速敲打着膝盖,金色的眼睛满是强自压抑的兴奋,看向敌意抗拒的监视官和一脸凝重的执行官。

常守朱手里的支配者涌过一波青色的指示灯光,指向性的声音切换成了公放:“杂贺夜星,你作为我等的代理人之一,你比谁都明白,我等是这个社会的运转核心。正是因为我等的存在,像安雅这样的小孩子才能无忧无虑地快乐长大,没有烦恼地步入社会,找到合意的伴侣,幸福地生活一辈子。而你现在的行为,是在破坏这个完美的秩序。我等可以原谅你的逆……”

夜星毫无风度地打断了西比拉的话:“别,我不需要你的原谅。我保护诺那塔和我要推翻你并不冲突,只是因为Eirene也用得上信号塔罢了。来,Eirene,和女预言家打个招呼。”

荒诞的沉默。

无处不在又不在任何地方的两个超智慧体于沉默里完成了交流。

人类一无所知。

夜星的绿色眼眸半阖:“Eirene,你准备好了吗?”

平静无波的童声:“已控制73.8%关键节点,可以在无辅助的情况下进行交接。”

“很好。进入管理员聊天室。登录名:字母D,登陆密码:福冈的樱花满开预估时间为3月19日。管理员指令:源代码删除。强制删除口令:亚历珊德拉、卷三、Monacensis、351、A.D.658、罗马神秘学……”

“住手!你居然意图删除光弧一号的源代码!失去了我等,意味着国/防/失/效,交通瘫痪,各大数据库基本信息交流受阻,各项民生政策无法施行,所有社会运行的基础将不复存在!”支配者的声音卡顿了一下,因为夜星的那一串口令念完了。“常守朱监视官,狡啮慎也执行官,现在由我等直接发布命令,立刻麻醉杂贺夜星。”

小朱条件反射地举枪瞄准,扣动扳机。

站在夜星身后的高个华裔男人手里的枪闪了一下火光,小朱和狡啮座椅的中间被子弹穿过,震动传到了两人身上。守卫着夜星的一男一女绷紧了肌肉,尤其是夜星身后的男性,扳机上的力道接近临界。夜星不愿意伤害昔日同僚使得他们的行动束手束脚,公安局的走狗而已,也值得他这么照顾?瞄准膝盖开枪死不了就行了吧?

见支配者没有发挥功能,槙岛嘴角的笑意加深,似曾相识的一幕啊。上一个用武器指着夜星的泉宫寺丰久已经死得透透的了,这次的监视官又会面临什么样的结局呢?

小朱再扣,无果,更加用力地连续扣动扳机,还是没有麻醉射线。

支配者里声音的主人也意识到了武器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的事实,利用还能传达的声音给出指示:“全力攻击杂贺夜星,必要时杀死目标。”

 “别紧张,吴。”夜星及时出声保住了小朱的膝盖,“你们知道吗?我的死意味着释放超级燕麦管道里的肉毒杆菌毒素?”

常守朱手里的支配者掉落在地上,手掌握拳,指甲掐进了肉里。她低头看着大理石地板的纹路,死死地咬着牙,口腔里弥漫着血腥味。

“看来是知道的啊。”

西比拉……系统……脑子的集合体……居然因为自身受到威胁而毫不犹豫地决定射杀杂贺夜星。哪怕全城百万人将给他陪葬也在所不惜。这就是我们多年来仰赖的至高的指引者?年轻的监视官感到眩晕,不真实感包围了她,让她窒息。

狡啮受伤的右手覆在小朱的左手上,小臂贴合,试图安抚并支持着女孩。对于一个从出生起就在西比拉的注视下生活,把系统当做和空气一样理所当然的人来说,见识到女巫卑劣的生物性自私实在是对固有认知的一次颠覆。

“给她一些时间,她能撑过来的。”夜星温声细语,似乎对小朱濒临崩溃的心境十分怜惜,但狡啮知道,他只是在伪装。他看着夜星长大,能清楚地分辨对方真正的温柔和假惺惺的礼貌。那只怪物并没有离开,它蛰伏在夜星的皮囊下,不知何时会跳出来吞噬一切。

果然,夜星继续下一个权限操作,要对西比拉赶尽杀绝:“登录名:双半圆,登陆密码:为我的孩子摘下夜空里的一颗星,小行星396017-Sebastian·K·Bayer③。管理员指令:源代码删除。强制删除口令:Floessers' Vroni flog frohlockend vom frostigen Floss,vom frostigen Floss flog frohlockend Floessers' Vroni.④”

“等一下。”小朱舔着齿间的血丝,恨恨地盯着夜星,圆圆的杏眼里是不容小觑的决断。狡啮担忧地加重了手臂的力道。

夜星眼里浮现出一丝笑意:“你想拖延时间,等待西比拉的后手?”

小朱被揭穿心思也毫不退让:“没错。西比拉固然贪生怕死,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用超级AI来取代西比拉,你们自己开发的AI,还不是随便留后门,到时候整个日本都被你们玩弄于股掌之上。”意图推/翻西比拉系统这样的磐石,没有滔天的利益做驱动,她才不信。她要赌,夜星这边也拼掉了大半家底,稍有外力介入,就能翻盘。她还要赌,夜星即使死亡,也不会那样严重的后果。

褐发的妇人将手掌按在夜星未受伤的右肩上,低低地唤了一声:“Seb?”夜星的状态很不妙,大量失血,左臂肌腱和神经断裂,甚至撑不了多久麻/药的药效都要过去了。他们应该一鼓作气摧毁西比拉,在她的其他援手赶到之前转移,最好能进入其他盟友的保护之下,最好能转移到医院,夜星的伤势不能再拖了。他能懂自己的催促吧?

夜星没有回头,抬手虚握住安琪拉的手:“权力滋生腐败。绝对的权力绝对导致腐败⑤。你在独/裁/者的照顾下长大,你不害怕独/裁/者,但你忌惮Eirene会是一个不公正的独/裁/者。这个问题确实值得讨论。正好,我们一家三口的性命也是足够香甜的饵料,我倒是要看看还能钓上来多少魑魅魍魉。”

维卡拉听到这话头都要炸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撤退,他发起疯来真是不要命:“人手不足,火力匮乏,钓上来大白鲨,我们就全完了。”夜星半转头,金发女性看到那双冰冷的绿色眼睛,猛地收紧了揽着鲍里斯的胳膊,不再吱声。

槙岛可不是会被夜星威慑到的性格,凉凉地开口:“以相同程度的了解为基础,不同的理解才有交流的价值。我们要补的课多了,你从头开始讲?”

面色惨白的病号没有和他浪费口舌,直接把时间线拉回了半个世纪前:“大家都以为是佐久间智伊开发了二十一世纪最伟大的超级机械智能,并尊他为西比拉之父。实际上,他当年构建了两个设计思路完全不相干的框架程序。不是西比拉。一个是阿斯克勒庇俄斯,另一个就是厄瑞涅。西比拉和其搭载的超算光弧一号,只是阿斯克勒庇俄斯系统的试验型。厄瑞涅当时的性能完全不能与之匹敌,被放弃了。阿斯克勒庇俄斯系统成功面世,成为日本的医疗核心,仁粧的‘医神’,见证着生老病死,朝着人类永恒的野心——永生——奋斗。在此之前,西比拉这个拿绝症患者的脑子试验出来的模型首先要物尽其用,被看中去管理城市运行和国防军事活动。当时的日本,社会割裂动/荡,政/府腐/败无能,每个人都对未来感到迷茫和缺乏信心。西比拉被认为会是一个新的起点,新的开始。一批老迈的政客、商人、法律学者、经济学家、科学家、军人等等各界精英自愿捐出了他们的脑子,成为了西比拉的第二批成员。度过磨合期后,西比拉展现出了惊人的能量,她的智慧和预见性让所有人望尘莫及。但是有一个很大的麻烦。医神系统的开发涉及了太多人,无法瞒天过海把西比拉系统伪装成纯机械构成。如果是由人构成的,那和当时的政府有什么区别?民众甚至不会给西比拉一个展示力量的机会。所以主推这个项目的杂贺贤俊和他的盟友联手,把可能泄露西比拉秘密的人都谋杀了。车祸、食物中毒、医疗事故、意外身亡、失踪……这些被挖出来的脑子在一系列‘治疗’之后乖乖地贡献出他们的思想,或者说得更残酷一些,他们的计算力,成为了西比拉的第三批成员。控制了知情人数量,女先知正式完成了她的黑箱化,登临神坛。”

“尽管她的出生带着原罪,但不可否认西比拉一开始做得不错,毕竟汇聚了最优秀的一批人的智慧。高效率、低内耗、目光长远、执行有力的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可惜,时间能改变一切。大脑自然衰亡的威胁让本应为全日本服务的智慧体滋生不该有的野心。犯罪系数体系就是这个时候被提出来的方案。有两方重要势力认可了这个方案,一个当然是西比拉本体,她需要更多更年轻更优秀更能开拓思维的脑子来进化。另一个,是我的本家,政坛常青树的杂贺家。”

“西比拉是个超乎想象的智慧体。开发者们可也不傻。不论日后如何发展,在被推上那个位置之前,他们就为她戴好了镣铐——管理员。大脑只是大脑而已,没有超算接收和发送指令,没有平台执行指令,西比拉什么都不是。总共有十三个管理员们拥有超算光弧一号的部分源代码的权限,也就是说十三个人共同掌握了西比拉的性命。这就要求他们在知道西比拉是由人脑构成这一秘密的同时,选择支持这套体系。这样一来,人选只能在西比拉第二批成员,自愿捐献者的亲属中选出,其中我的父亲和杂贺贤东各占一个名额。为了保证管理员的安全,管理员互不知晓身份,西比拉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管理员享有和西比拉直接交流、强制执行或者否定部分决策的权力;承担保护其秘密不被发现、维护系统平稳发展的义务。而其中最重要的,当西比拉失控时,阻止甚至销毁她的义务却被淡化了。”

“因为杂贺家发现了‘免罪体质’的存在。甚至可能早在犯罪系数体系正式施行之前。‘免罪体质’是生理条件和教育环境共同作用的结果。而杂贺家的血统通过遗传提供这种生理条件,几乎可以说是铺平了他们日后被吸纳进系统的道路。他们怎么会允许自己日后行使权力的存在被除了自己以外的管理员限制呢?在权/力/欲驱使之下,他们在用心维护西比拉的统治的同时,为了回收权限还展开了对其他管理员的猎杀。我这里说的,就是指我父亲和我自己。”

“我的左臂在我五岁车祸的那一年就断过一次,祖父为我请了最好的医生做神经接驳手术,但我七岁就从祖母的笑容中明白了我永远成不了演奏家的事实。那一次车祸之后西比拉带走了我父亲的脑,西比拉以为她成功回收了十三分之一的权限,实则不然。管理员权限被预先设置了自动由我继承。更失策的是,西比拉以为我母亲是殃及池鱼,实则她也是管理员之一。我的外祖父库恩·拜尔是参与了医神系统和西比拉系统开发的核心人员,我母亲则是系统的维护人员之一,她的权限同样由我继承。一个身份已知的,拥有十三分之二权限的幼童简直就是待宰的羔羊。我的祖父为了保护我,一手导演了1211农业筒仓大/火/事/故,烧掉了日本当年储粮的十分之一。然后把我的安全和国家粮食安全挂钩,才保住了我的性命。就这样严防死守,我祖父母相继过世后,我的本家还试图通过社会监护人这一角色来插手我的生活。在我的犯罪系数恶化,被收押进松山矫正所期间,无所不用其极地意图从我嘴里撬出管理员密码和口令。违法用药、电击治疗、睡眠剥夺、精神折磨、强//奸……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抱歉,我离题了。言归正传,杂贺本家对其他管理员的猎杀是为了进一步掌控西比拉,西比拉当然不可能放任他们一家独大。她用执行官的职位庇佑了我,用心理医生的位置庇佑了东金朔夜。把我放在公/安/局本部,既是保护也是监禁,她只要从容研究我的身体数据,找到解绑我和粮食安全的方法,两份权限和一颗脑子就唾手可得。东金的情况和我不同,他是忠诚的代理人,免罪体质的大脑是他负责收集的。藤间幸三郎那时候大概也是他处理的吧。”

说了那么大段大段的话,夜星有些气力不继。一瓶矿泉水从后面递过来,安琪拉忧心地注视着他。他接过水瓶,瓶口已经被拧开,喝了几口,递还给背后的人。

“没被打断呢,希望是西比拉自顾不暇,派不出人手来机场啊,夜星哥。”高个子男人的年纪意外地比夜星还小,有点绷不住地放松了下来,从背后递给夜星一个纸卷,“刚刚收到的,从扇岛那边来的。”

听到扇岛,一头银发的青年立刻警醒。居然能在西比拉的眼皮子底下,不惊动任何人地把东西送进来,这个叫“吴”的男人和他背后的势力,有两把刷子。他倾身凑过去看。

夜星也大方地递到槙岛眼前:“进入管理员聊天室。登录名:十字,登陆密码,你自己读吧。”

 “白蔷薇的花开花落,都让我想起你,对你的心意永远不变。”

夜星不知想起了什么,眉头紧皱,神色是说不出厌恶和鄙夷。

槙岛继续:“管理员指令:源代码删除。强制删除口令:Venkatesh,血与骨,火与烬……”他停顿了下来,金色眼瞳里倒映出夜星的面庞。

夜星将手伸到槙岛耳边,顺着漂亮的下颌线滑下,食指轻柔地摩挲着他的下巴:“你在记恨我说你没有价值。”

槙岛捉着他的右手,亲吻掌心:“并非如此。只是我想知道,你的AI会是第二个西比拉吗?”

“你指哪方面?”

“犯罪系数、教育指导、艺术创作、恋爱适性……所有。”

“犯罪系数体系一定会废止。艺术创作管制也会全面放宽。教育指导、职业与恋爱适性匹配调整的幅度要看具体情况。”

“好大的手笔。这真的是你有权承诺的吗?”

“我所代表的群体对西比拉的反对程度超乎你的想象,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

“只有基于人自身意志时的行动才有价值。不愿意过被安排好的人生,不愿意被当作家畜豢养的人站在一起给予了你支持和力量吗?”

夜星冷笑,柔和美丽的脸上傲慢的表情不加掩饰:“拜托。停下你不合时宜的自由主义浪漫。你应该清楚,能有这种意识的人是多么可怜的一小撮。Eirene在不断升级后的正式名字是加百列,带来福音的天使。正如基督教终结了希腊神话,这是新神推翻旧神的战争,而与信众无关。或者再降格,是牧羊人与牧羊人之间的战争,而与羊群无关。民众如羊群,痛过之后,依旧无知无觉地低头吃草,繁衍后代,他们就只是这样的水平而已。”

刚刚消化完西比拉一路走来的血雨腥风,小朱就听到夜星独特嗓音道出的冷酷语句,顿时暴怒:“这样的水平?!这样水平的人死了四千多!五万人受伤!他们在你眼里就是卑贱的蝼蚁吗?!” 

“去把口令读完。”夜星低声对槙岛吩咐,回头正眼看向个子娇小的女性,“在西比拉眼里,他们不是同样的蝼蚁吗?同样是被视作蝼蚁,西比拉还是加百列,有区别吗?”

“我是在问你暴/乱中死去的人们!你为了推翻西比拉的统治,导演了这场人间惨剧!”

夜星的声音没有一点温度:“你因为接受不了西比拉的恶,所以只能追究我的罪行?你为那些人鸣不平,我父亲躺在ICU里还要被人拿我的性命威胁,不得不交出大脑的时候,又有谁为他鸣不平?”言毕,视线在狡啮身上落了短短一瞬。

“那是你的本家做的,和西比拉无关。”

“人间惨剧是我做的,和杂贺夜星无关。”

夜星好笑地看了槙岛一眼。槙岛回以挑眉。都是借刀杀人,谁比谁高贵啊?

常守朱被槙岛抬杠的排比噎得说不出话来,诚然,种种迹象都表明这暴/乱的主谋是槙岛,夜星只是借势推翻西比拉,四千多的人命怎么算也算不到他头上。

“你一直很沉默,我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狡啮对西比拉一直没有太多好感,随着夜星的每句话,本就稀少的好感就消磨一点,但讨厌西比拉并不意味着他就信任夜星的超级AI。他想常守朱也是如此,或者更糟,因为对夜星和烈空的偏见而更忌惮AI。他很认真地直视着小朱的眼睛,郑重开口:“监视官,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他……愿意坐下来和你讨论这些事情,虽然有炫耀的意思,但也是寻求你的理解。冷静下来,摈弃感情,纯粹从理性角度把你的意见阐述出来吧。”

女孩睁大眼睛,想要阻止泪水划落:“狡啮桑……”

狡啮在心中长叹,视线却不偏不倚。他知道自己的背叛让小朱独木难支,但他实在不能违心地说自己在听到西比拉这些年来的罪行后,还能维持系统支持者的立场。他不支持AI小女孩,更不支持西比拉。

小朱垂首眨眼,挤掉眼眶中多余的液体,双手互握,深深呼吸,反复好几次深呼吸后声色沉闷地开口:“西比拉指使杂贺本家做的事情,勉强也可以说成必要之恶……她作为法理本身,是没有善恶的观念的。为了提升自己的性能,剥夺极少数人的优秀大脑。为了社会安全,剥夺少数潜在犯的人/权。为了整体的经济发展,剥夺每个人选择未来的权利直接安排职业。这就是她的底层逻辑,集体利益的最大化。尽管在我们眼里,在个体的眼里,她作恶了,但她的逻辑始终是自洽的,她在为整体利益服务。你说西比拉失败了,得有更坚实的证明。你证明不了加百列是更好的选择,起码得证明西比拉足够差,对吧?”

狡啮欣慰地点头。

就坐在夜星旁边的槙岛注意到他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但夜星并没有终止交流的意思,只是叫出了AI。激光在空气中刻画出一道身影,不是小女孩的形象,而是观之可亲的成年女性,面目柔和,嘴角带笑,浅褐色的卷发,身披宝蓝色长袍,手中执花。对基督教有了解的俄系三人马上反应过来那是加百列在宗教壁画中的常见形象。

“有空吗?”

“和西比拉正处在战略相持阶段,但不妨碍一些计算量小的操作。”嗓音也不再是童声了,而是亲切悦耳的女中音。

“削了三大块,还那么强吗?展示一下政/府历年成果报告,给他们解释一下。”

人口预期寿命,稳中有升。但如果把五百多页附录里的数据拿出来,用十年前的计算公式算,实际上是跌了。

国内生产总值,稳中有升。这个没问题,起码数据计算起来没问题,数据本身有没有问题就不知道了。

失业率,最近十年越来越高。因为职业适配性太低,找不到理想工作又不想干西比拉指定工作的人干脆回家啃老。

学术水平,想也知道锁国政策对这个指标的负面影响有多大,一直低位徘徊,没跃升过。不过这不能赖西比拉,跳过。

科技研发能力,比学术水平还糟。具体有多糟糕?以广宏科技为首的科技新贵每年大约有11%的企划因为核心成员被测出犯罪系数超标而被暂缓甚至最终流产。

艺术创作,产值很高。也只是产值很高而已。这个领域二十年前的创作型从业者,在PP值引入的这二十年里,自杀成功9%,隐退或者转行的21%,被长期收押基本不可能出来的有28%。年纪越小的从业者,犯罪系数问题越少,但创作水平也越低,作品同质化严重,全靠包装和营销。

……

加百列说了没几项,常守朱的脸色已经黑得不能看了。

天使的形象优雅从容地转向闭目养神的夜星:“有人下达了第四道删除口令,我已经赢了。”

夜星缓缓睁开眼:“西比拉的时代,结束了。”

“成王败寇。”狡啮的声音是压抑后的冷静,“既然胜负已分,那该处理一些别的事情了吧?比如,槙岛圣护和藤间幸三郎?抓住杀死了佐佐山的凶手,贯彻正义,你应该明白我的,我从一开始就只是想要给他报仇而已。”

“不用担心藤间,他不在诺那塔里。他还没死,但我保证他比死了更惨。”

狡啮深深皱眉,比死了更惨?

“那槙岛呢?”

夜星笑了,咯咯的轻笑和紧绷的气氛格格不入,他伸手捏住了白发青年的下巴:“看看他那张脸,慎也。即使憎恶的感情影响判断,你都无法否认那是一张五官端正很有记忆点的漂亮面孔对不对?东京暴/乱的罪魁祸首,犯罪系数体系的漏洞,天资聪颖的混血美男子,自由主义者的导师,个个都是精彩绝伦的标题。拿来公开审判的话,不是很适合的新神的祭品吗?”他捏着对方的下巴和他对视着,“给你一个名留青史的机会,用自己的死去见证人性的光辉,好不好呀?”

晨曦透过机场的钢化玻璃照到夜星的脸上,为这张本就美丽的脸庞镀上金边。但狡啮和小朱看着这张如画的面孔,心里的不舒服如同安静房间里突兀响起的火警警报一样充斥了所有空间。

一阵柔和的钢琴声响起。

夜星在熊皮大衣下窸窸窣窣地掏手机。槙岛慢慢站了起来,双手举高以示没有敌意。白发青年动作轻缓地捧着夜星的脸,俯身吻了下去。金色撞上碧绿,眼中带笑。“今日以荆棘作冠,为吾爱加冕。”




①第66、80、85章的标题连在一起是:“真相、全部真相、只有真相”,取自欧美法庭上的誓词“truth, whole truth, nothing but truth”。

②黑箱理论,是指对特定的系统开展研究时,人们把系统作为一个看不透的黑色箱子,研究中不涉及系统内部的结构和相互关系,仅从其输入输出的特点了解该系统规律,用黑箱方法得到的对一个系统规律的认识。动画中,禾生壤宗对宜野座说,人们只能从支配者认识西比拉就是类似的意思。对象的PP值是输入的数据,支配者的锁死/麻醉/致死模式判定是输出的数据,没人知道是百脑汇在运作。

③每颗被发现的小行星都有一个永久编号,发现者可以获得命名权,如果被采纳,这个命名就会跟在永久编号之后。夜星的德语姓名的中间名K是外祖父Kuhn的首字母。

④一段德语绕口令。

⑤Power tends to corruption, absolute power corrupts absolutely.权力导致腐败,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阿克顿勋爵(我个人比较赞同‘绝对的权力绝对导致腐败’这种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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