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比拉的反击在第一时间就被崔求成侦测到了。第一台色相检测仪的系统更新后不到半小时内，头盔也开始了联网更新。在前技术兵的眼里，这种措施连补救都算不上，垂死挣扎？藤井博子被头盔男残忍杀害，运钞车被三个头盔男抢劫的视频在网络上突破了一道道围追堵截，始终坚挺飘红，全网播放量破亿①。崔求成一边关注着西比拉的动态，一边写着程序，让AI煽/动着视频下的评论。除了这些语言组织能力只能骗骗纯良市民的AI，黑客惊讶地发现网上还有不少文章在有条有理，冷静克制却行文精妙流畅让人不禁赞同地批评西比拉系统。是被女巫宣布了职业生涯终点的评论家和记者们吧？好一个下笔如刀。
与此同时，槙岛和他的手下在大量分发头盔：戴着这东西去把你看着不爽的人杀了就行。没有钱就去抢。没关系的，你们以为我们发了多少个头盔？西比拉系统已经麻木了，说不定能一口气把系统击……
最后一共发出去了2800个。可喜可贺。
光天化日之下，有人当街行凶。
老人在自己的家里被入室抢劫。
校园里的年轻人对前途光明的同学施暴，未来菁英反抗着，要消除渣滓。
拿着棒球棍和高尔夫球杆当武器的人群，肆意攻击着认定的头盔男，聚/集够多的人去废弃区放/火。
恶意和暴力像病毒一样，不，比病毒更快地在人群中传播开来。
乍暖还寒的早春时节，投影的窗外景色亦是相符的萧索。窗边的木架上，一朵白蔷薇开得正好。房间里播放着歌坛小天后西园寺奇奈的专辑，清雅空灵的嗓音仿佛能触动人心底的柔软。
研究着携带终端投影出的东京恶性事件标识地图，烈空听到来自厄瑞涅的声音：“已经过去两天了。虽然对方的电子信息战能力明显占优，还有你在那儿放水，可西比拉系统的应对也太不力了。”
烈空轻笑，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柠檬水：“西比拉服务于国家政策咨询、国防安全、城市运行、教育与就业筛选，最后才轮到刑事处决，本来能腾出来的计算处理能力就不够。再加上有限计算量下得出的对策还需要‘人’的审核和执行，效率就更低了。”烈空看向金发的女孩，笑问：“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发布通知、宣布宵禁、军/队上街镇压的同时全面断网，只保留点对点通讯方式。他们在这时候想着给军用无人机换温和型武器？来不及的。武器瞄准非致命部位的手脚就可以了。改程序比换武器快得多。”
“哪怕镇压造成的伤亡比暴乱造成的还多？”
“乱世用重典。”
烈空摩挲着手里的玻璃杯：“夜星听到你这样说，会很失望的。”
AI的人类投影，用一种似笑非笑，感慨混杂着怜惜，和人类毫无二致甚至显得比人类的情感都细腻的表情，低声说道：“他会悲伤于消亡的生命、他会为这座城市心痛、他会懊恼自己没能阻止这场惨剧，但他不会失望我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女孩走到窗边，趴在玻璃上，看着楼下的空无一人的草坪上偶尔有人慌张地跑过，“局面糜烂至斯，已经不可能毫无伤亡，负面作用最小的就是最优解。我存在的意义不就在于帮助人类做出不受感情影响的判断吗。”
“Eirene，这首歌，给你什么感觉？”
西园寺的嗓音仙气十足，但也不可能总唱抒情柔雅的曲调，现在播放的这首正是欢快甜蜜的爱情小调。
“悲伤。”
烈空不语。
厄瑞涅的投影化作金沙渐渐消散。
心理医生盯着手边酒红色的手机看了一会儿，找到标着“森山孝臣”的号码拨了过去：“是我。广宏大厦的防御没有问题吧？很好。给机房准备好液氮冷却设备。”说完，起身，打开随身的手提箱，里面闪亮的手术器械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他合上箱子，听到有人按门铃。
普通职员打扮的人走进来，将手里长条形的箱子放在地上：“您的快递。”
不是往常送快递的多隆让烈空有些疑惑。他打开箱子，看了其中的东西一眼，面前的普通职员已经撤去了全息投影，变成了一台多隆，在烈空的注视下崩解成了许多的零件。
半小时后，烈空戴上眼镜，穿上自己不太喜欢的纯黑色西装，落地镜里的青年俊美无俦，大步走向门口。
本部大楼里空空荡荡的，只有多隆还在执行着值班表。有着流线型身材的白色检测多隆站在大楼的主出入口，扭头扫过走出来的烈空，又转回原来的位置。
造型内敛低调的豪车缓缓驶入，在正门口停下。
烈空拉开后座的车门，矮身坐入。
相貌平凡的司机回头看了一眼他的乘客，平稳地踩着油门把车开了出去，安静从容地离开了这座守护东京市的大楼。
黑色的迈巴赫62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在公路上疾驰而过，没有活人敢阻拦一辆时速超过200公里的车，至于死人么，烈空觉得这车的悬挂系统性能还可以。乘客无动于衷地看着车窗外面目扭曲的“善良”市民们张牙舞爪，司机尽职尽责地开着座驾，目的地——诺那塔。
槙岛等人正坐大巴里行进。
“五年来，我为了把握西比拉系统的真面目费尽心机”崔求成说着，“在首都圈各地设置服务器进行并列分散处理，实现了铁壁般容错设计的理想系统……这是厚生省说的漂亮话。实际上要测定，分析首都圈全域内居民的PsychoPass的话，需要巨大的演算量。当然，不通过网络进行网格计算根本不可能。”
话变多了说明崔求成也在紧张吧，槙岛这样想着，笑了。
“不过呢，越是深究下去就越发现，数据的流向明显有猫腻，城市中的扫描仪，工人心理辅导AI，以及支配者……乍一看数据只是围绕着格子流动的数据，实际上只是在一个地方打转而已，终于我发现了，所有围绕着西比拉的通信都不自然地必须经过同一个中继点，如果在那里藏有一套无人知晓的独立系统，所有的演算都由这一机器来完成的话，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你果然是个天才。”
被槙岛称赞，崔求成不好意思地笑了。
“……只是让人不解的是那个系统的性能。那种程度的数据吞吐量不是用现存的技术能够说得通的。说到底把计算机集约在一个地方本身就意义不明，从安全风险的角度来说，怎么看都太危险了。”
“或者说，如果是就算冒险也要保证其不为人知呢？”
“那样的话还真是可疑呢，这下不确认修比拉系统的正体更令人不甘心了。”
“那么，你确定的有问题的设施，就是这里……吗？”
崔求成停车的位置，正是厚生省诺那塔前。
“心里扫描所得的全部数据的中继点，而且这一地区的电力消耗明显有被伪装过的痕迹，修比拉系统八/九不离十就在这厚生省本部中。
槙岛他们从车上下来，手里各自拿着武器。
“那么，诸君，来大闹一场吧”槙岛露出无畏的笑容，“在这伟大的神谕巫女的内脏里。”
①根据小说交代，日本现在人口为之前的三分之一，按照日本的峰值人口1.27亿计算，也就是四千万左右，刚好与东京都市圈能容纳的人口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