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进行得很顺利。
那个颅内的小装置被取出来后，交给了崔求成。
柯林斯医生脸色灰败地走进休息室，早就有助手帮忙泡好了茶。一口气灌下去一整杯热茶，胃里暖融融的，柯林斯才感觉自己好些了。
“真是岁月不饶人啊，是不是。”藤田尽管疲倦，还有心思开开玩笑。
柯林斯双手插袋，闭着眼睛，忍受着头痛的折磨，嘴角也挂起苦笑：“可不是嘛，年轻的时候每天睡五个钟头都精神一整天。”
“那个装置，究竟是什么？你似乎知道？”
柯林斯睁开眼：“脑电波读取装置。”
“我以为那应该是头戴式的。”比如用于网络社交场的虚拟交互头盔。
老人摇了摇头，挑了最甜的饼干拆开包装，吃了几口，慢慢说道：“脑电波微弱不易捕捉，外围捕捉需要多位点和精密的增幅减噪辅助，如果置于内部可以提高效率。任何人脑子里装了这么一个东西就相当于思想不再具有隐私性。”
“嘿，瞧你说的。难道在女巫治下，我们就有隐私性可言吗？”
柯林斯专注地看了藤田一会儿，嘴角扯起一边的弧度：“说的也是啊。”
槙岛是在晚上醒过来的。这场手术对身体的消耗比他想象中大，也有可能是麻药还没褪干净，意识昏沉，四肢无力。
藤田真纪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垂着头在打瞌睡，脚边掉了那本《Die Verwandlung》。崔求成不在。窗外夜色沉沉，向来很能熬夜的槙岛顺着身体的意志再次睡了过去。
能看到太阳的白天向来不是崔求成的时间，所以槙岛不奇怪自己看到挂着眼袋，面容可怖的黑客，顶着瘆人的笑容坐在床边看他。“有好消息要告诉我？”
崔求成红色无机质的义眼亮起来，嘴角高高咧起，露出一个狠戾的笑容：“这个装置我之前见过，通常是手术植入谍报人员的脑内方便获取情报，并且在关键时候远程操纵杀人灭口的高科技辅助武器。不过——”高瘦男人特意顿了一下吊人胃口，“既然是用来读取你的脑电波并传送回去的装置，那么必然有一个接收端，我找到了。”
“那以你的技术想必已经黑进去了？”槙岛露出微笑。
“呃，还没有，”崔求成也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接下去说，“杂贺到底是拥有一家科技公司的人，厉害的防火墙还是有的。关键是，关键是，我们现在找到对方的所在！之前不是没想过黑他的电脑，苦于没有门路。现在有了坐标，怎么攻破是我的问题，给我48小时，我要让他的系统脱光了躺平任草。”
崔求成干脆地坐下来当着槙岛的面开始猛敲键盘。白发男人吃着白石派人给他送来的营养全面，品种丰富，口味极佳的病号餐，沉思着什么。崔求成喃喃自语着，试图给槙岛解释自己在做什么以破解对方精密的防御。
“哈，果然还是有漏洞。”
槙岛放下筷子，用纸巾擦嘴：“就知道没什么系统能挡得住你。”
“进去了。让我们来看看杂贺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程序开始自动从对方系统中复制内容，殷红的义眼紧盯着电脑屏幕上划过的数据。一如既往地顺利。这个国家的人在网络战上确实不行。冥冥之中，他突然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他谨慎地操作了几下，大骂一声，用可以把键盘砸坏的的力度敲击代码。没两分钟，他站起来拔下闪存盘，顺手抄起槙岛面前的汤碗把里面残余的汤汁泼在自己的电脑上。电脑闪了几下，没坚持住，宕机了。
“怎么了？”
崔求成用韩语破口大骂了几分钟才冷静下来，用手撑在眉骨上，阻挡了视线交流：“这家伙攻击性强的可怕！”
槙岛并不怎么精通计算机技术，但是聪明如他还是了解到发生了什么。崔求成黑进对去的第一时间就被察觉了，但是对方没有被动防御，而是趁着黑客窃取信息的时候，反向入侵了他的电脑。
“损失严重？”
“其实还好，”崔求成心有余悸地合上散发出鸡汤香味的电脑，“我并没有直接在我的主机上操作，这是一个虚拟系统……不过他也发现了这一点，正试着从这个虚拟系统与我的主机的连接黑过去。完完全全的进攻型……”
槙岛金色的眼睛有种神秘的魔力，美妙的嗓音也在瓦解人的意志：“不必担心，我们来看看你都从他那里挖到了什么吧？”
崔求成低头凝视手里的闪存盘，从随身的包里抽出第二台电脑开始读取数据。随机抓取的数据碎片又花了崔求成一个多小时来还原，但是这点时间是物超所值的。就连槙岛都被其中的内容震惊了——这是“反Psycho Pass系统”装置使用者的副作用反馈。
崔求成觉得房间里突然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热血上涌鼓动着耳膜，手不自觉地抓紧了电脑的边缘。槙岛还是那副淡定的神情，只是掰开了他的手，把屏幕更多地转向自己。
这毫无疑问是用于规避Psycho Pass检测的装置。居然叫加百列，有意思，槙岛想着，往下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虽然和我设计的不同，连原理都不一样，但是毋庸置疑可以欺骗街头色相检测仪，甚至可以瞒过支配者。降低睡眠质量？和实时拟合动态数据欺骗检测仪比起来，这点副作用完全可以忍受。要知道头盔是需要PP值低的第二被测人在场才能窃取其数据的。这个加百列的科技含量看起来非常高，而且成熟得不像是只有一两年的成品。
文件下拉到底了。
槙岛不死心地又试了几次，确实没了。
经过长时间休整，早就不堪无聊的男人一时焦躁起来，但随即转化成兴奋。加百列具体多大，是什么外观，对使用有什么要求，现在有多少人拥有，这些问题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有什么要紧的呢？这些隐藏在人群中的静默者。
狂欢将要开始。
没有人能置身事外。
“崔求成，把头盔送给选定的人试用吧。”